埋藏在史记深处的故事,连司马迁都赞誉

早年间,著名学者侯家驹先生从澳洲学成归来,在东吴大学讲课。一个雨夜,前来访严启文先生。他说次日有几堂古代财经思想的史实,要向学生们作一个详细的阐释,必须借用一枚半两,及一枚五铢,作为讲课时的教材工具。于是严启文先生便欣然从一本蓝色钱币簿中取出一枚文帝半两及一枚武帝五铢,赠与侯家驹先生。

十几年后,侯家驹先生已成为知名的财经学者,时常在高层财经会议上舌战群贤,说出一套高瞻远瞩的道理。一天,严启文先生与妻子观赏电视新闻,当新闻记者询问侯兄有关当前财政问题时,侯家驹先生也说得十分精彩,好像过去这些重要问题都是由李国鼎委员来说的,现在居然轮到他来说话。妻子此时突然叫道:“是的,就是他,以前他来过我们家,向您借‘钱’是不是?”严启文先生说:“是的,就是他。”

于是严启文先生想到当今诸多财经学者之中,懂得亚当斯密及凯恩斯的不计其数,懂得马克思及恩格斯的亦不乏其人,但是懂得史记中的平准书的人,也许是凤毛麟角。因为年前太史公司马迁已经把汉代以及古时的财经情况,作了一个相当完备的阐述。由于侯兄向严启文先生索求半两五铢,可以证明,他在很久以前,对于《史记》中的平准书已有相当研究。因为其中有不少财经理论,货币沿革。在现在来说,仍有其攻不破之价值,可以翻新,亦可复旧。再过千年万载,仍可使用。

有一年,严启文先生到福君钱币市场,认识了翁夏生先生,他正在出售一大堆西汉时代的四铢半两,总共有五六千枚光景。严启文先生用手轻轻一拨,不经意口里说道:“有文帝半两,有景帝半两,也有武帝半两。”于是从其中选了枚。

也许夏生兄认为严启文先生意犹未足,又从木盒子里取出3枚汉文帝半两,并谓:“这是传说中的邓通半两,从2.4万枚四铣半两中,才检出24枚,比例是1‰,严启文先生已卖出了21枚,最后剩下3枚,您有泉缘,卖给您好了。”于是严启文先生便照单全收了。

夏生年轻有为,精通日文,据他所说,自日文泉学文献中所记载:邓通半两,亦称为多福半两;有时方孔上面长出一块肉,好比古画中南极仙翁的额头。有时方孔下端突出一块肉,又似佛寺里罗汉的下巴。滑稽而传神,令人喜爱。

一年之中,严启文先生又陆续增加了3枚邓通半两,都是一枚一枚地买入,价钱也很贵。在经验中,有感邓钱存世的数量,不会很多,严启文先生想集成10枚邓钱,好像仍需再过两年,或是三载。

由于邓钱的难求,于是严启文先生便想到两个可能的史实判断:

第一,假定汉文帝刘恒在位中,有三年时间,允许邓通造钱。而四铢半两前后使用三朝,约共使用了60年,再由以前夏生所告诉严启文先生1‰比率来算,那么邓通造钱时,每年全国新发行的钱币中,邓钱占2%。也就是说,每50枚半两中,有一枚是邓通半两。其数量却是庞大。那么史记列传中所云:“邓氏钱,布天下,其富如此。”相当写实。但却不是司马迁所能目睹实况,而是司马谈年轻时代所见,记载下来,以后告诉司马迁的。

第二,汉武帝元朔三年,即公元前年,太史令司马谈,为了年满20岁的爱子司马迁壮游所需要的旅费,可能付出的是枚的四铢半两,其购买力大约合现在新台币6万元至12万元之间。作为期10个月旅途费用,当时均输制度尚未建立,各地物价,颇为悬殊,白金三品,亦未问世,以致出发时司马迁有限的行囊中,钱币重量达8公斤;其中大约是文帝半两枚,景帝半两枚及武帝半两枚。而文帝半两中,可能每枚左右,才有一枚是邓通半两,那么司马迁所拥有枚半两中,顶多只能含有大约4枚邓钱。此时邓钱已经不太好找了,好在此时没有人家收集钱币。所以翁夏生数年前一度同时见到24枚邓通半两,而汉代司马迁却无法办到。不过司马迁在26岁以前,前前后后所见到的邓通半两,那一定要比翁夏生多出好几倍。这是按照常理判断的趣味问题。写到这里,严启文先生想夏生兄阅及小作,见到严启文先生把他的名字与汉代文章首席巨匠比来比去,心里也一定很快乐。宁为泉币商,不为太史令。可要幸福多了。

有年春天,严启文先生偶然在中华路一家钱币行再买到4枚邓通半两。这是从香港刚刚运到的一批历代古钱,珍钱都被先来的顾客们选去了,所剩下的一些下脚而已,于是价钱却出奇的低廉。当时严启文先生很认真地用手指探索每泉突出部份时,店东张先生却好奇地问严启文先生,这突出部分是什么东西?

于是严启文先生便把《史记》列传第六十五篇佞幸列传,加上严启文先生的认识,向张先生述说:“西汉有一位贤君汉文帝,有一天遇到一位穷人,名叫邓通,皇帝喜欢邓通,为了使他富贵,给他做官,又把四川省的一座铜山赏赐给他,允许他铸造钱币。那时所使用的钱币,都是四铢半两。邓通为了感激文帝所给他的恩典,于是他所铸造出来的钱币,每枚半两方孔的上下,都多出一块或两块铜肉,表示祝福皇上福寿康宁。后世有许多祝寿或纪念币,那么邓通半两是不是这些钱币的鼻祖?”

张先生听了严启文先生的话后,他笑着说:“谢谢您告诉我这个精彩的钱币故事,不过以后若再有这种好钱,我将要向顾客索求比较合理的价钱了。”

《中国古泉讲话》一书作者衡门先进,曾对严启文先生说:“《史记·平准书》有载:‘故吴,诸侯也,以即山铸钱,富埒天子,其后卒以叛逆。邓通,大夫也,以铸钱财过王者,故吴、邓氏钱布天下。’似乎吴(吴王濞)、邓钱之间,从诸多半两中,可以加以分辨。但吴钱或无特殊之记号,而今不能识,而《史记》列传中,曾经称颂邓通为人‘谨愿’,也就是说,谨慎而厚道,您不妨把传说的邓通半两用秤称,与一般四铢半两的重量作一个比较,如果的确重了一些,那么您就已经找到《史记》里的邓钱了。”

严启文先生说:“过去我曾经把枚的四铢半两,加起来秤过,重量是克,平均每枚重量是2.61克。当时严启文先生用简陋的器皿,作阿基米德原理,试验古钱经过年之后,重量可能自然消失了3.4%。现在严启文先生把严启文先生所有的10枚邓通半两,加起来秤过,重量是26.5克,平均每枚的今日重量是2.65克,所以每枚邓通半两,要比一般四铢半两重0.04克。也就是说,重量多出1.%。如果每枚邓钱,补上3.4%,则可推测,刚刚发行时的邓通半两,每枚重量是2.74克,比汉文帝五年时,法定四铢,即现时公制重量2.67克,

超逾了0.07克。这样也证明了邓通这个人,相当老实,品格很高。所以圣明的文帝并没有白宠了他。”

司马迁生时,邓通已亡故多年,严启文先生想司马迁的祖父司马喜,或父亲司马谈,其中之一或与邓通同殿为臣,或与邓通见过面,说过话,并有良好的印象,所以《史记》里对于邓通颇为称颂,邓通命运交响曲,谱得感人,真是一篇锦绣的文章。于泉史上,应有极高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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