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代修史”是中国人的优良传统文化传统。
宋修唐史,元修宋史,明修元史,清修明史,该传统一直绵延不断。
清朝刚刚灭亡那会儿,北洋政府也不忘记张罗着给清朝修史。
年3月,大总统袁世凯亲自点将,指定由晚清督抚赵尔巽担任清史馆馆长,组建纂修班子,编修清史。
赵尔巽是清末汉军正蓝旗人,祖籍奉天铁岭,同治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历官安徽、陕西等省布政使,署理山西巡抚,属于清朝遗老中的代表人物。其走马上任以后,迅速聘请了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学者、遗老,如柯劭忞、缪荃荪等,组成了数百人的纂修班子,着手编修清史。
可是,时局动荡,军阀混战,国力衰微,经费紧张,修史经费渐渐没有了着落。
肩负历史使命和责任的赵尔巽痛呼“失今不修,后业益难著手”,不断敦促同仁加快进度、多尽义务,同时四下沿门托钵,向各军阀募捐。
历经十四年风雨飘摇,稿件初成。“本应详审修正,以冀减少疵颣”但“以时事之艰虞,学说之庞杂”,赵尔巽又自感“年齿之迟暮,再多慎重,恐不及待”,遂将书名定为《清史稿》刊行,以示其为未定本。
实际上,书稿付梓后的当年9月3日,赵尔巽便在北京病逝,时年83岁。
《清史稿》的问世,为后人研究清朝历史提供了权威史料。
《清史稿》的权威性在于它汇集了极其丰富的清史资料,如从太祖到宣统凡十二朝的《清实录》,纪、传、志、表俱全的《清国史》,千卷以上类如《东华录》的清纪事史书,四千九百三十八卷清典志,二千多卷清朝人物传记、名人年谱及清诏书(又称《圣训》)等等。
但是,由于参加修史的人多为清朝的“遗臣”,书中洋溢满反对民主革命,颂扬清朝正统的思想。所以,书甫一刊行,故宫博物院院长易培基便列举了十九条理由,呈请政府下令禁止《清史稿》发行,其中有;反革命、蔑视先烈、称扬诸遗老、鼓励复辟、反对汉族、为满清讳等内容。
于是,《清史稿》被列成禁书,禁止刊印及发售。
但由于在很长的时间内都没有别的清代史书可以替代《清史稿》,没过多久,《清史稿》就得以解禁了。
在中华历史中,清代是一个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时代,其站在中国近代的历史门槛上,既是旧时代的终结,又是新时代的肇端。清代后期,中国的封建统治走到了穷途末路,帝国主义列强的疯狂侵略把中华民族推入灾难深重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深渊。一部晚清史,既是中华民族的屈辱史,又是中华民族崛起的光辉史,我们后人不应该、也不能或无视、或忘掉、或回避这段历史。
体例陈旧、思想观点偏颇的《清史稿》既然又不利于我们后人来研究,怎么办?
这个问题,自新中国成立后,党和国家都十分重视,曾先后三次动议重修清史,并成立相关机构进行筹备,但终因多种原因未及实施。
倒是张其昀、萧一山、彭国栋等人在台湾将《清史稿》进行修改和补充,去掉《清史稿》中的“稿”,成卷,名为《清史》出版。该《清史》虽然修正了《清史稿》的大量错误,但总体上仍未摆脱原著弊病,普遍评价不高,史界很少提及。
随着我国国力增强,经济发展,文化日趋繁荣,清史研究不断深入,纂修清史的时机基本成熟。年8月,党中央、国务院作出了重新纂修清史的重大决定,批准成立了由15个部门、单位组成的清史纂修领导小组、清史编纂委员会、清史纂修领导小组。其中,由中国人民大学清史学教授、著名历史学家戴逸教授担任清史编纂委员会主任,要编纂一部高质量、高标准的清史巨著。
戴逸,江苏常熟人,大历史学家吴晗的得意高足,曾是《中国历史小丛书》中最年轻的编委。后来主持撰写过一系列大部头的清史著作,其中包括作为国家历史教材的2卷本《简明清史》,20卷、多万字的《清通鉴》,20卷、多万字的《清史人物传稿》,12卷、多万字的《清史编年》,以及九卷大型丛书《十八世纪的中国和世界》等等,可谓编修清史主持人的不二人选。
受任之时,戴老已经七十九岁高龄了,却毫无倦怠之感,反而倍感高兴,欣然作色地对记者说:“人们讲清朝的成绩,总要举《四库全书》、《明史》,讲明朝总要举《永乐大典》、《元史》,讲宋朝总要举《文苑英华》、《太平广记》,修五代史、唐史。我们子孙后代看我们21世纪最大的文化工程是什么呢?我看编纂《清史》可以算一项!它是一代盛典,总结年的清王朝历史,这是我们这一代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清史编修班子里的另一史学界泰斗隗瀛涛教授的年龄比戴老小四岁,也同样兴奋无比,说:“泱泱华夏,自《史记》至《明史》,皇皇二十四史,到了清朝,却突然断了,殊为可惜!为什么其他三大古国文明都湮没在时间的风沙里,惟独我华夏文明繁衍下来,就因为我们有史书,有史官!所以,这次修清朝历史,我更愿意把它提到延续华夏文明的高度来看。修史,国之盛事,躬逢其盛,老头子我敢不鞠躬尽瘁?”
新编《清史》是继《史记》以来的第二十五史,也是建国以来我国最大的一项国家级文化工程,总投资达9亿多元人民币,全书拟由通纪、典志、传记、史表、图录五部分组成,以世界级的眼光,全面、翔实地反映清代历史全貌,共计92卷,总字数超过万字。
不过,戴逸也指出,受限于作者水平,在语言上采用了白话文,篇幅上自然和《清史稿》有较大差距,但是,这并不足以影响本书的史学价值,本书是足以反映当代中国学术水平的、经得起历史检验的史学著作,必将是研究清史者的必读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