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年间,方士李少翁指着一头牛对汉武帝说:“牛肚子里有天书。”汉武帝大喜,命人割开牛肚,果然发现里面有一块写满字的丝绸。汉武帝凑近一看,脸色大变,怒吼道:“来人,立即拿下李少翁!”
汉武帝刘彻是出了名的敬奉鬼神,个中缘由,还要从他小时候说起。
刘彻的祖母平原君臧儿很喜欢给小刘彻讲故事,而她最常讲的,是神君的故事。神君是长陵女子,儿子不幸夭折后,她便哀伤而死了。不久,她的妯娌宛若为她立祠祝拜,世人听说神君魂魄显灵,都去祭拜她,凡去祭拜者,有的治好了病,有的免去了灾。
臧儿年轻时,曾多次前往神君祠求富贵,果然,她的儿女们后来都显贵了。神君的故事深深地刻在了刘彻的脑海中,即位后,他经常去神君祠祭拜,祈求国泰民安。
一日,汉武帝去神君祠参拜,竟然听到了神君说话。他感到非常惊喜,于是把神君请到上林苑专奉。(《史记·孝武本纪》:“及武帝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闻其言,不见其人云。”)
汉武帝敬神,因此也吸引了一大批方士。有一个人名叫李少君,从不透露自己的年龄,自称能够种谷得金,返老还童。武安侯田蚡请他到家中,设宴招待。席间,李少君看到一位九十多岁的老者,竟说和他祖父是朋友,并且详细述说曾经一起游猎的地方。老者回顾年少时跟随祖父去过的地方,果然和李少君所说的一般无二。
田蚡十分惊讶,立即把李少君引荐给汉武帝。汉武帝见李少君相貌只有五六十岁,不太相信,于是拿出一件铜器考问他。
李少君毫不迟疑地回答:“这是齐桓公摆放在柏寝台上的铜器。”刘彻命人查实,果真如此,众人惊骇不已,把李少君当成神仙。
汉武帝给李少君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命他购买金石和草药,研制不老仙丹。炼丹未成,李少君却病死了,得知消息后,汉武帝大呼:“李少君不会死,他是登了仙界了!”
不久,汉武帝的宠妃王夫人死了,汉武帝十分思念她,常常念叨:“要是李少君还在,说不定王夫人就不会离开了。”这时,一个名叫李少翁的方士出现了。李少翁自称师从李少君,可以为汉武帝招魂,以解他相思之苦。
入夜,李少翁让汉武帝坐在帷幔中,果然看到了一个酷似王夫人的身影,可走近一看,却又不见踪影,只得痴痴地吟道:“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因为这次“神迹”,李少翁被任命为文成将军,赏赐金银财宝无数,并且以宾客之礼相待。在李少翁的劝说下,汉武帝还建了甘泉宫,祭拜天神。
可一年多以后,汉武帝对李少翁却日渐不满了,他的方术越发不灵验,招神神不来,招鬼鬼不至。李少翁慌了,思来想去,得了一个“妙招”。
李少翁在一块丝绸上写下“神谕”,就着饭喂给了一头牛。接着,他求见汉武帝,故作兴奋地说:“陛下,臣推算到上天近日下达了神谕,就藏在牛身。”
说着,便领汉武帝到牛的跟前,信誓旦旦地说:“天书必在此牛腹中。”
汉武帝一听,马上命人割开牛肚,果然发现了一块丝绸。汉武帝拿起丝绸,仔细阅读,越看越觉得奇怪,突然脸色大变,抬眼看着李少翁。
此时,得意洋洋的李少翁被盯得心里直打鼓,连忙低下头。
汉武帝把丝绸怒甩到李少翁脸上,怒吼道:“你竟敢作假,这丝绸上分明是你的字迹。”
李少翁吓得扑通跪地,连连求饶。汉武帝大怒,命人诛杀了李少翁。
汉武帝虽然被骗,却依旧痴迷于求仙问道,于是乐成侯丁义给汉武帝推荐了方士栾大。
栾大和李少翁师出同门,自称能通神仙。汉武帝听信了栾大的花言巧语,对他委以重任,封为乐通侯,还把心爱的卫长公主下嫁给他,许金(十)万斤作嫁妆。
后来,汉武帝发现栾大只是一个骗子,盛怒之下,将栾大腰斩,推荐人丁义也因此获罪,被弃市除国。
即便如此,汉武帝依然没有停止求仙问道的步伐。
征和四年,67岁的汉武帝率领一众方士求仙东莱失败后,终于幡然醒悟。
在泰山禅祀石闾之后,汉武帝对群臣说:“我从即位以来,所作所为,狂妄无理,使得天下困苦,现在后悔莫及。”
随后,汉武帝遣散了诸多方士,他对群臣说:“以前我愚惑,被方士所骗。天下岂有长生不死的仙人,都是妖言惑众,节制饮食,有病服药,就可以减少疾病了。”
汉武帝信奉鬼神一事,引发后人的无数批评。不过,当时方士的存在,也有其一定的意义。
例如,他们建议汉武帝采取新的纪元方法,以一元为六年,成为此后历代帝王的纪年方式,这也是一种创举。另外,封禅、祭天诸事也渐成规模,并为后世所效法。而祠灶、祭神也流入民间,成为一种文化传承。
汉武帝迷信鬼神固然荒唐,不过,作为一代帝王,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能反省悔悟,已属难得。
晚年,汉武帝还下了一道《轮台罪己诏》,批评“朕之不明”、“悲痛常在朕心”。汉武帝也算是个真性情的人,他信奉鬼神而不避讳,发现欺诈而当即改正,认识错误而勇于罪己,试问古今帝王有几人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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