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汉纪孝文皇帝元年前年
帝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中郎将袁盎骑,并车揽辔。上曰:“将军怯邪?”
盎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主不乘危,不徼幸。今陛下骋六飞驰下峻山,有如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奈高庙、太后何!”上乃止。
上所幸慎夫人,在禁中常与皇后同席坐。及坐郎置,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入禁中。
盎因前说曰:“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与同坐哉!且陛下幸之,即厚赐之。陛下所以为慎夫人,适所以祸之也。陛下独不见‘人彘’乎!”
于是上乃说,召语慎夫人,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刘恒想驾车从霸陵西面的陡坡飞车而下。中郎将袁盎骑马在旁,紧挨着马车挽住缰绳。皇上说:“将军怕了吗?”
袁盎回答道:“我听说,‘家中积累千金的富人,坐卧不靠近堂屋屋檐处,怕被屋瓦掉下来砸着’。圣明的君主不能冒险,不抱侥幸心理。现在陛下驱车飞驰而下高山,假如马受惊翻车了,陛下纵然看轻自己,宗庙社稷和太后该怎么办!”于是皇上打消了飙车的念头。
皇帝所宠爱的慎夫人,在宫中经常与皇后同席而坐。等到设置了坐郎这个职位,袁盎就把慎夫人的座位向后拉退了些。慎夫人很生气,不肯坐下;皇上也发怒了,起身想回宫。
袁盎就上前解释说:“我听说,‘尊卑有序’,就能上下和睦。现在陛下既已册立皇后,慎夫人是小妾。小妾怎么能与主人坐在一起!再说陛下宠爱慎夫人,给她丰厚的赏赐就可以了。陛下如此这般纵容慎夫人,正是产生灾祸的原因。您难道没听说过‘人彘’的事吗!”
于是皇上心情才好转,把袁盎的话转告慎夫人,慎夫人赐给袁盎黄金五十斤。(当时用的金是铜)
这段材料记载了袁盎对汉文帝的两次劝谏。袁盎这个人,儒家等级观念非常重,个性刚直,有才干,以胆识与见解为汉文帝所赏识。袁盎以直言敢谏,头铁不怕死著称。
这种性格既让他被刘恒赏识,也因为性格原因,后来被汉文帝所讨厌;又因为嘴巴大,到处得罪人,最后得罪梁王刘武,被刺客所杀,不了了之。我们来看看袁盎的两次劝谏。
一、飙车事件
这事儿,当然是可以劝谏的。
1.袁盎是中郎将,皇帝的安全是他负责,如果刘恒飙车出了事,他之前没有拼死劝谏,杀头的罪。
2.这件事除了刘恒袁盎和马,没有第三方,阻止就阻止了,不会得罪任何人,没有什么副作用。
3.劝谏这件事有非常好的出发点,是为皇上的安全考虑,又在自己的工作职责之内,要是不劝谏,就算没有出事,回头刘恒回过味来,恐怕会觉得袁盎这个人靠不住。
二、慎夫人事件
这事袁盎就不该管
1.这事不归袁盎管,礼仪方面有坐郎负责,出了事也跟袁盎没关系。
2.这事得罪人,慎夫人是皇帝宠妃,如此越俎代庖的上赶着去得罪她,实在没有必要。好在慎夫人比较通情达理,如果得罪的是吕后、贾南风、武则天这样的后妃,恐怕袁盎要当场毙命。
3.这事涉及站队,袁盎越俎代庖的管后宫的事,会让皇帝疑心袁盎在讨好皇后,想通过皇后博上位,刘恒大怒,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
直到袁盎说起戚夫人的事,把皇后窦漪房比作吕后,他才放心,觉得袁盎并不是想投机,而是就事论事。
总的来说,袁盎这两次劝谏给我们的启示就是:
1.不在工作职责内的事情少管,在工作职责以内的事情多管,不然以后出了事要负责任。
2.要得罪人的事不是必须管,就别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能得罪人又能笼络人的事,要反复权衡后,看看要不要管;不得罪人只施恩于人的事,要上赶着去主持大局。
3.面对精明多疑的领导,容易引起猜疑的事,不要冒险去做,如果必须做,就要有办法打消领导的顾虑。
敖让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