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嘉丽
《大秦赋》和《上阳赋》的热播，为大家带来了一幕幕精彩纷呈的权力斗争，帝王之位的吸引力，能让人六亲不认，也能让人天良丧尽，唯独不能让我理解的是，这么香的馍馍，为什么尧、舜不舍得给自己的娃，都抢着拱手送人？
翻开太史公（司马迁）的《史记》仔细研读以后，我隐隐觉得自己看到了点别的什么，咱们来一本正经地八一八《五帝本纪》极其背后的故事。
禅让制是黄帝家族内部的权力分配
上历史课背禅让制的时候，谁不是被尧和舜的伟大人格感动了一脸？但是按照太史公第一章《五帝本纪》的梳理，我发现，让来让去，其实大家都是亲戚，都是黄帝的子孙，根本不是我们以为的那种，全国范围内找到一个贤能的人然后把位置给他。
这个亲戚关系是个什么情况呢？
黄帝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大哥那一支。三皇五帝里出了两个，一个是帝喾，论辈分，喊黄帝太爷爷。一个帝喾的儿子，咱们的男主角之一尧。
另一支是小弟那一支，也出了两个帝，一个是帝颛顼，一个是他的n世孙舜。
所以，这个帝，是不是传来传去，都在黄帝的子子孙孙里？有没有普通老百姓什么事？没有啊。
太史公还特意说了：
皆同姓而异其国号”
什么意思？
就是说，从黄帝到舜，禹，都是同姓，只是立国以后的称号各不相同。
看到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禅让制是人类的伟大人格对抗权力的典范，看了《史记》原文才知道，原来是一家子人坐在一起玩权力分配的游戏。分来分去，还是不会离开原定的圈层。旁系都没份，一直在两个正统儿子的家族里轮流玩。
娥皇女英的爱情是她们的父亲尧考察接班人的工具
看过《红楼梦》的，应该都知道林黛玉喜欢的湘妃竹，传说就是娥皇、女英因为舜死了，哭出来的斑斑点点。都为娥皇、女英对舜的爱情感动过。但是看了《史记》以后才知道，尧是那么的伟大，他没猜中开头，就直接猜到了结局。他也不知道尧这个人可靠不可靠，就直接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尧，去考察他是不是好人。而且嫁一个还怕看不清，一嫁，就要嫁两个。就这样，还能成就千古爱情故事。
这个逻辑，我实在不懂。
这个故事，也不是我说了，是太史公说的。让我们看看《史记》原文：
尧曰：“吾其试哉。”于是尧妻之二女，观其德于二女。
意思就是，岳推荐舜继承尧，尧说我要考察一下这个小伙子，于是就把两个女儿嫁给舜，通过她们来观察舜的德行。
观察一个人的德行，有必要到把自己女儿送到人家枕头边去观察的吗？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种好事？
你领导要提拔你，就把女儿嫁给你？观察你配不配？而且嫁一个还不够，还一嫁嫁两个？怕一个女人不会看？幸好娥皇、女英跟舜感情好。万一这个人不行，那两个女儿咋办？这做父亲的逻辑我真的不懂。
我盲猜大概是这样的，尧估计自己这一支没什么能继承的了，而舜是那一支里最出挑的年轻人，把女儿嫁给他的意思，就是以后增加传位又回到自己这一支的胜算！否则你考察人品，需要下这么大的血本吗？通常电视剧都是，看中了未来栋梁，对其喜欢非常，于是把女儿嫁给这个人。比如诸葛亮的岳父。那是看中以后才嫁，而不是做赔本买卖。
舜从继承人的位置到正式称帝，等了二十八年！
这个时间线，是不是颠覆你的认知？
首先，尧是在位七十年以后，才去选拔继承人。
《史记》原文为证：
“嗟！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践朕位？”
意思就是，问手下的，我当了七十年帝了，你们中谁是天选之子，能接我的班？
这位尧帝，对自己的年寿，不可谓不自信啊。
在大家对舜的推荐下，把两个女儿当了考察舜人品的工具人。这一考察，就考察了二十年！然后才让他摄政了八年，最终等到尧去世，才真正完成帝位交接。
《史记》卷一《五帝本纪》中说：
舜得举用事二十年，而尧使摄政，摄政八年而尧崩。
意思就是，尧让舜干了二十年的活，才接受他，真正给他大权。但是同时尧还是没有退位，等于是太上皇。这个太上皇当了八年才去世。
这就很奇怪了，尧在位七十年的时候，就觉得要换人了，自己搞不动了。结果下了把自己女儿都搭进去的血本去挑继承人，竟然考察了二十年！二十年都可以把下一个继承人养大了！
这有点可疑啊。这事，乾隆都干不出来啊。
尧死了以后，舜也不是马上称帝。而是为尧守了三年丧以后，来了一番推让的戏码后，才正式成为尧帝。
舜是个任用屡次杀人未遂的弟弟为诸侯的道德完人
太史公在《五帝本纪》里，对尧、舜的权力过度着墨最多。而且看得出来，是努力客观陈述事实。但是这个事实，陈述出来，总觉得透着一股道德完人的诡异，有点鲁迅先生说的“刘备之长厚近似伪”的意思。
先来看看舜的家庭，这个是为舜建立形象最重要的事件，也是他被引荐为尧继承人的重要筹码。
《史记》原文里，舜的推荐人是这样说的：
盲者子。父顽，母嚚，弟傲，能和以孝，烝烝治，不至奸。”
意思就是，舜的爸爸是个盲人，又愚昧，他后母很坏，他弟弟傲慢无知，一家子除了他，都不行。但是他偏偏能用孝顺慈爱跟他们和睦相处，而不至于走上错误的道路。
这个反衬是不是很优秀？不仅如此，太史公还详细举例。
舜的爸爸、儿子和后母日常想杀他。一次是舜的爸爸让舜上屋顶涂泥，然后自己在粮仓放火烧屋，眼睛还盲着呢，就能干出杀人放火的勾当，对象还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这时候，舜已经当了双驸马了。这是怎样的勇气？
没成功以后，又叫舜去挖井，这回舜自己留了个心眼，同时还挖了个地道。结果果然他爸跟弟弟往井里倒泥土想捂死他。完了以后，他弟弟以为舜死了，就回家跟爸妈开始分财产。说，公主跟舜的琴归我，财产归爸妈。
（我就想问，这么隐私的事，太史公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舜告诉大家的？）
结果当然舜从地道回来了。然后就对他爸、他弟，他继母更加好了。虽然这个逻辑看起来很奇怪，但是舜的名声总之越来越好，因为这种以德报怨的事，常人干不出来。只有天选之子舜才能干得出来。
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舜，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童年阴影，对性格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良影响，完全成长为社会的道德楷模。这不是很奇怪吗？
当然我不是希望舜应该是个坏人。而是这不符合人性。
当舜终于成为帝以后，他还给弟弟封了诸侯。固然一方面是表现他以德报怨，但是另一方面，怎么不为百姓着想呢？这种屡次想杀亲哥哥的人，他会对百姓仁慈吗？
而且，从舜用人的方面，也能看出，他可不是个善茬。他把四个有权有势的刁蛮权二代，流放到了四个边远的蛮夷聚居地，让他们互斗消耗，这样大家两败俱伤，蛮夷平，大族灭，为自己的统治扫清了障碍。
从这里看出来，他是一个特别会借力打力的人，而不是一个一味只知道宽容的道德完人。
/1/18于香港
（备注：这是我看完《史记》第一章的小八卦，后续有新瓜我会继续送上，算是影评之余给大家的调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