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坐席中,酒酣,据地歌曰:“陆沈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
——《史记·滑稽列传》
汉武帝时期,正是董仲舒提倡“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时候,因儒生上能立王道之礼仪,下能令庶民知天命,因此武帝十分尊崇董仲舒的儒家理论,朝中之人多为儒生。然而在守道尊礼、规规矩矩的朝廷中,偏偏有一个异端之人高居庙堂之上,这个人便是东方朔。
公车署上书
汉武帝即位初年,征召天下贤良方正和有文学才能的人。各地士人、儒生纷纷上书应聘。
汉代尚没有完善的科举制度,普通有才华的人必须受到别人的举荐,或是自己上书诉说自己的才华和志向,方能得到朝廷的录用。儒家文化认为一个人应当温文尔雅、谦卑谨慎,这一点一直到现在都影响着中国人对自己的认知和对他人的态度。但东方朔偏偏不吃这一套,既然要上书表达自己的才华,他便毫不谦虚:“朔文辞不逊,高自称誉。”偏偏他这一番自夸,令汉武帝觉得此人很有志向,便让他做了个公车令。后来又因为他的机敏博学逐渐脱颖而出,又被提升为常侍郎,行走于宫廷之中。
妙饮不死酒
东方朔自己喜欢饮酒,但对于他而言,酒只不过是消愁解闷的东西,或者是平时喝来取乐罢了,至于所谓的喝了能长生不老的仙酒仙丹,他可是不相信的。
《鹤林玉露》中便记载东方朔偷喝汉武帝长生不老酒一事。自上古后羿求长生不老药、周穆王(像)〔向〕西王母求长生不老的方子、秦始皇命徐福寻海上仙山以期长生不老;后世更有唐代、明代诸位帝王痴迷炼丹之术,祈求长生不老的丹药……
自古为帝王者,已经极尽天下的荣华富贵,唯有生老病死之天理是他们无法破解的,因此越是帝王,越痴迷于所谓的“长生不老”的秘方。传言“有酒香山,相传古有仙酒,饮者不死”。
汉武帝自然是要千方百计得到的。谁知道上供的酒还没到汉武帝手上,就被东方朔一把抢走喝了。汉武帝顿时大怒:我身为帝王,想要长生不老,你区区一个小官就敢偷我的仙酒?于是命人将东方朔处死。没想到东方朔不紧不慢地说:“圣上啊,我喝了这杯仙酒,如果这是真的仙酒,你想杀我我也死不了;如果你能杀得了我,那就意味着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仙酒,我不过喝了您一杯普通的酒而已,那又有什么必要杀我呢?”汉武帝听了竟然无言以对。百姓为了供奉“仙酒”劳民伤财,朝廷上下多少人的忠告劝说竟然被东方朔的寥寥数语顿时解决:所谓的长生不老,只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事情罢了。
东方朔为什么要做一个另类的人呢?
东方朔是被称为“智圣”,性格诙谐,玩世不恭,好戏谑,言词敏捷,滑稽多智,常在武帝前谈笑取乐。东方朔的耍宝背后是其正直的用心,他醉酒无度、滑稽可笑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极为聪明而又圆转的内心。他太明白,帝王既需要建议,又要保全天子的尊严;因此他装疯卖傻,甘愿做个弄臣,只要他能用喜剧的方法规劝帝王的行动举止,那便是大隐隐于朝廷的意义所在。
班固说东方朔是“滑稽之雄”,“诙达多端,不名一行,应谐似优,不穷似智,正谏似直,秽德似隐”,真是知音之语。东方朔年老去世之前,劝谏汉武帝“远巧佞,退谗言”。以至于后来的相声艺人甚至把东方朔奉为祖师爷。过去对相声艺人最好的评价就是“曼倩遗风”或者“曼倩再世”,而东方朔正是字曼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