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马迁的《史记》中,吕不韦先后有三种身份:
首先,吕不韦是一位“侨居”在赵国邯郸的卫国商人。
其次,他是秦国的丞相,并被封为文信侯。
第三,他是秦嬴政的“仲父”。
历史上除了吕不韦之外,好像还有春秋时期的管仲曾被齐桓公称为“仲父”,虽然同样是尊称,但这一称呼产生的原因却未必一样。
汉语里对“仲父”的解释是古代对父亲大弟的的称呼,父亲的哥哥则称伯父,父亲的第一个弟弟称仲父,仲父往后排行下去,则是叔父、季父等。东汉末年刘熙所著《释名》一书“释亲属”篇中是这样说的:“父之弟曰仲父……仲父之弟曰叔父。”
齐桓公只比管仲小八岁,所以他称管仲为“仲父”,不可能是因为年龄的原因,大概是由于管仲名字中有一个“仲”字,又见“管仲之能足以托国,遂立以为仲父”(《荀子·仲尼》)。
而秦始皇尊吕不韦为“仲父”,一是效仿了齐桓公,张守节在《史记正义》中作了以下注解:“仲,中也,次父也。盖效齐桓公以管仲为仲父。”二是吕不韦的年龄也足以承此称谓。
正是因为“仲父”这一称谓中有一个“父”字,让后来读史的人们产生了无限联想,联想的结果就是:秦始皇的亲生父亲竟然是吕不韦!
其实这种联想也并不是没有根据,因为司马迁在《史记·吕不韦列传》中的记载也确确实实不能不让人联想。司马迁在写到秦始皇的出生时,叙述得详细而又具体:
吕不韦取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居,知有身。子楚从不韦饮,见而说之,因起为寿,请之。吕不韦怒,念业已破家为子楚,欲以钓奇,乃遂献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时,生子政。子楚遂立姬为夫人。
这段记载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秦始皇他就是吕不韦和赵姬的儿子!
但是,司马迁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的说法却与此大不相同:
秦始皇者,秦庄襄王子也。庄襄王为秦质子于赵,见吕不韦姬,悦而取之,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郸。
这分明又告诉我们,秦始皇虽然“悦而取之”的是“吕不韦姬”,却并没有说赵姬怀孕之事,这样看来,秦始皇是嬴异人的儿子那是确定无疑的。
不过,无白书生在本文中并不想再去探讨秦始皇的生父究竟是谁,因为对于这个问题,无论是专家、学者、文学家,还是一般的历史爱好者,几乎都写过大量的此类的文章,每一篇文章看似分析得头头是道,那是左看左有理,右看似乎也有理。最后得出的结果仍然是——推测!
我所知道的历史事实就是,秦始皇他姓嬴叫嬴政,这已经被历史所公认。当然,也有人叫他为赵政,司马迁就这样叫过。而秦始皇叫赵政也未尝不可,因为嬴、赵本来同宗同源,况且秦始皇的母家姓赵,孩子随母姓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有的人偏偏又叫秦始皇为吕政,那他们是认定了秦始皇就是吕不韦的儿子!
产生这样的争论,司马迁是要负主要责任的,正是因为他在《史记》中前后两处不一致的记载,才引发了关于秦始皇身世的种种猜测,也让专家和学者们非常非常的头痛。
假如《吕不韦列传》关于秦始皇身世的记载属实,那么,秦始皇和吕不韦之间应该是有一种怎么也撇不清的血缘关系。问题是,吕不韦把已经怀孕的赵姬献给嬴异人之后,是谁把赵姬怀孕的事情抖落出去的呢?
知道这件事情的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吕不韦,另一个就是赵姬。
吕不韦是绝对不会把此事说出去的,那等于给自己找麻烦。虽然嬴异人在提出想要赵姬的时候,也引起了“吕不韦怒”,但转而又考虑到自己“业已破家为子楚,欲以钓奇”,所以不得不割爱“献其姬”。当然,我们也不妨质疑吕不韦发怒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吕不韦不是傻子,他当然不会让自己投资钓奇的计划落空,又怎能把赵姬怀孕的事情告诉别人?
是赵姬说出去的吗?那就更加不会了,因为她嫁给嬴异人的时候是“自匿有身”的,这种必须捂着瞒着的隐秘,她断然不会告诉嬴异人说,公子呀,我已经怀孕了,但这孩子却是吕不韦的。那岂不在坏吕不韦好事的同时也坏了自己的好事?况且吕不韦也一定是反复叮咛过她的,赵姬也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至于嬴异人,他一直都是被蒙在鼓里的,而且赵姬是“至大期”,也就是怀孕满十个月而生下嬴政,所以他应该对嬴政的血统没有丁点儿怀疑。
据《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九回》所述,赵姬嫁给嬴异人时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那么,异人是傻子吗?他竟然毫无知觉?对此,冯梦龙是这样解释的:
那赵姬先有了两月身孕,方嫁与异人,嫁过八个月,便是十月满足,当产之期,腹中全然不动,因怀著个混一天下的真命帝王,所以比常不同,直到十二个月周年,方才产下一儿。
这说明,冯梦龙也是相信秦始皇就是吕不韦的儿子。而无独有偶,元代陈栎撰写的《历代通略》也持有这种说法:
吕不韦纳已孕之妾于庄襄而生始皇,始皇吕氏子也。人见秦灭于二世、子婴耳,岂知嬴氏之秦已灭于吕政之继也哉。
所以从古至今,一直都有人在怀疑秦始皇的身世,这确实是司马迁遗留下来的一桩千古疑案。可是,赵姬既然怀孕,她又是如何瞒过赢异人的呢?
于是有人猜测,是吕不韦给赵姬吃了一种缓胎药,使胎儿在腹中停止发育,所以赵姬才“至大期”生始皇。
哈哈,这种说法也真没得说了。
撇开秦始皇是谁的儿子不说,也撇开吕不韦和赵姬是如何瞒过异人不说,我们再回到刚才的问题,究竟是谁把吕不韦献怀孕的赵姬的事情透露出来的呢?
不是吕不韦,也不是赵姬,秦国的史官和史书是不会记载这种丑闻的,那么,司马迁是根据什么资料而写出了《吕不韦列传》中的秦始皇的身世?也就是说,司马迁是怎样知道吕不韦献怀孕赵姬之事的呢?
唯一的途径应该是赵国的史书。
赵国的史官又是怎样知道这件事情并把此记入史书的呢?那应该是通过赵国的民间传闻。
吕不韦、赵姬和嬴异人当时都身处赵国,吕不韦又是邯郸有名的商人巨富,他娶赵姬也不会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嬴异人娶赵姬也不会躲躲藏藏,再说,赵姬怀了吕不韦的种真的会没有一个人知道?起码,赵姬的娘家人会知道的吧?
事情就是这样,再隐秘的事情,只要有一个人知道,那还能隐瞒得了吗?于是就传遍了坊间第街巷,虽不能确定是否属实,但三人成虎,事情也就变成真的了。秦国是赵国的仇家,为了丑化秦国,当然乐于记录这种丑闻,后来就被司马迁当作史实写入《史记》了。
至于是赵国的什么人把赵姬怀孕的事情抖落出来,司马迁也不敢确定,因此他在《秦始皇本纪》中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了一个细节:“秦王之邯郸,诸尝与王生赵时母家有仇怨,皆坑之。”
秦始皇生母赵姬或其娘家的仇家是什么人?不但司马迁没有告诉我们,其他有关秦国的史料中也没有提及,所以无白书生就有了这样这样的猜想——吕不韦献怀孕赵姬之传闻乃是赵姬仇家所为。
不知道我的这种猜想是否能得到朋友们的认同,欢迎砸砖,但最好是用金砖来砸。
参考资料:《史记》《历代通略》《东周列国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