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侯之中,吴国历史悠久,地位特殊。周太王之时,泰伯和仲雍为了遂太王立圣子姬昌的心愿,主动让位给文王姬昌的父亲季历而奔吴,建立吴国。吴国之初,可以说筚路蓝缕,非常艰辛。至周章时,周武王克殷后才正式封为周王朝的诸侯国,已历三代,所以诸侯之中,吴国早于西周。周章封于原地为勾吴,其弟弟封在虞,在中原华夏,所以吴国和虞国是兄弟之国,同出于叔达公之后。一路走来,吴国真正第一次称王,是吴王寿梦时代。从吴泰伯到吴王寿梦,已经过了整整十九代,创业之艰辛可想而知。寿梦有四个儿子,最出名的季札是一个有大智慧的哲人,是一个只想过普通日子的文艺评论家兼外交家、思想家。他三次让位,打死不做君王,其道德力量甚大,感人至深。三个哥哥轮流都当了君主,到侄儿子这一代,终于出问题。大哥诸樊的儿子公子光,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吴王阖闾,阴养刺客专诸谋杀亲堂弟吴王僚而夺位。吴国至吴王阖闾开始真正强大起来,内得伍子胥佐政,外得孙武用兵,堪称完美的组合。然而到其儿子吴王夫差而达到鼎盛,鼎盛而突灭,可悲可叹!吴国的灭亡来得有点突然。夫差刚愎自用是一个原因,但是从吴国后半截历史来看,整个国家陷入公报私仇,以私废公的怪圈,一个国家竟然被个人的私仇裹挟着前行,情绪化的治国和战争让吴国失去战略定力,以至于灭亡。一,采桑女之怒演变为国之怒,平民百姓之仇也。吴国和楚国边境上都种满了桑树,因为两个普通得再无法普通的采桑叶的女子发生争执,导致两个奴隶主互相伤害,互相攻灭,最后战火燃烧为吴楚两国的战争。先是楚国灭了吴国的边邑,然后吴王大怒,《史记吴太伯世家》“吴王怒,故遂伐楚,取两都而去。”着实非常可笑,吴王之怒火是逞强好胜之怒,是完全不考虑国家利益的情绪宣泄,可见一斑。二,伍子胥和伯嚭以国复仇,鞭尸楚平王之怒,大臣之私怒也。楚平王昏庸至极,听信费无忌的谗言,想要灭伍子胥全家,好在伍子胥聪明绝顶,识破诡计,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逃过追杀,得以归辅公子光。楚平王以无须有的罪名杀了伍子胥的父亲伍奢和哥哥伍尚,仇恨的种子从此深埋在伍子胥心底,发誓报仇雪恨。楚平王诛杀伯州犁,伯州犁的孙子伯嚭逃亡到吴国,伯嚭心中也是装满血海深仇的人,所以才有后来吴王阖闾在孙武等人的帮助下,攻破楚国国都,挖出楚平王的尸体鞭尸示众,《史记吴太伯世家》说“子胥、伯嚭鞭平王之尸以报父仇。”伍子胥和伯嚭是吴王阖闾的左膀右臂,是股肱之臣,大臣将私仇裹挟在国家利益之上,姑且不去评判二人报仇雪恨之合理性,但这是典型的公报私仇,这是吴国的怪圈。三,姑苏之仇,吴越之国仇,国之怒也。好战的吴王阖闾发动对越战争,越王勾践以陷之亡地而后存的勇气,用敢死队打败吴军并射伤吴王阖闾的脚趾头,阖闾因感染而亡,弥留之际,千叮万嘱太子夫差不要忘记勾践杀父之仇。夫差即位吴王,时时刻刻想着复仇,并积极为报仇而做准备,仇恨的怒火燃烧,几乎失去理智。夫椒之战,大败越王勾践,勾践只得五千人逃往会稽山躲避,夫差如愿以偿报仇雪耻。夫差喜欢发脾气,司马迁用大怒二字。夫差本来是有能力的君主,怎么说也不至于是亡国之君。因为整个国家弥漫着报仇的怒火,从父亲阖闾以来,成长之中夫差自然形成脾气暴躁、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性格。伍子胥出使齐国,将儿子托付齐国的鲍氏,夫差因此而怒杀伍子胥,性格之暴烈如此,已经超越了一个国家君主的本份。《书记吴太伯世家》说“吴王闻之,大怒,赐子胥属镂之剑以死。”夫差后期刚愎自用,怒火中烧,完全听不进孙武和伍子胥的话,任用贪财的伯嚭,行妇人之仁而留勾践,完全失去应有的理智,更谈不上战略定力了。最后被勾践灭国,自杀身亡,令人唏嘘不已。通读《史记》,怒字用得最多的就是《吴太伯世家》,这只是一个细节。吴国之怒,从采桑女到大臣再到国君之怒,处处都在昭示着一个充满仇恨厮杀的国家,被私仇和情绪裹挟的国家突然走向灭亡的惨痛历史。从外到内,从内到外,家仇国恨,弥漫着仇恨的种子,决策层乃至吴王,置百姓于不顾,置国家于枉然,将仇恨作为战车的燃料,驱动着一个国家最终走向覆亡,实在是值得认真总结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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