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伴读书童
大四的时候，《大秦帝国之裂变》热播，看完，打破了自己对商鞅的常识理解，这个常识理解主要是源于《史记-商君列传》——商君，其天资刻薄人也。今天回想起来，这个常识源自于哪里呢？儒家道德为上、宽仁为怀的思想体系的纠缠，或者说浸淫更为贴切。在这个思想体系下，商鞅变法之路就是商鞅本人的必死之路。
又翻《史记商君列传》，更应证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卫鞅在史记中，从出场便被定义成了一个好刑名之学的吏人，跟着当时市值最高公司的CEO公叔座，做着CEO助理的活。公叔座知道他有能力，在死前给董事长魏王直接建议，他死后，卫鞅出任公司CEO。
今天来看，卫鞅确实牛，商鞅变法使大秦强盛，奠定了秦国一统六国的根基。但是当时站在一个正常人的角度，这就是坑卫鞅啊：一个助理，除了协助CEO处理一些公司事务，根本未得到过实际历练，就直接出任公司CEO，而且还是在一个家族制公司里，没有半点家族背景，这就是能力再强，光协调企业家族人员内部关系这一关，估计都很难活过去。而且年龄上，当时商鞅也就三十二三岁，在一个血缘政治社会里，就算有血缘背景加持，这个年纪出任CEO，也难以令人信服吧。
但是你看公叔座的话：愿王举国听之。王即不听用鞅，必杀之，勿令出境。
还好卫鞅运气好，遇到一个开明的董事长，没听公叔座的话。这件事吧，也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提醒：职场上，别人把你夸上天，不一定是真夸你，可能是要踩你，而且是狠狠的踩你。你得保持清醒，像卫鞅回复公叔座那样，对自己和自己的上司，保持清醒的认识，并且不要慌，等待机会。
史记对卫鞅的记载到这里，还算正常，里面除了没像写晏子、孔子等名人那样，从当事人做人、做事的角度来展示当事人的性格特征、能力才干外，仅从公叔座的嘴里，也让读者得知了这个人能力还可以。就算是坑人的去夸一个人，也得说的有点事实依据。列传记录个人事迹的惯用写法：这个人既然值得记录，没发迹前，就该有点特殊的能力。可是，铺垫商鞅的能力，却是从他人口中说来的，虽然这个人是公叔座，位高权重，说的话有一定的代表性。然而，这是个史记没单独拿出来记录的人，只是在记录同时期的其他人时，因为绕不开，才记录了这个人。
这样看，太史公从一开始，对记录卫鞅就很不乐意，但是又没法绕开，在内心上，又并不愿意着墨太多，所以就简单地写了一下这个人的出场。为何？他在道德上是个站不住的人。
道德上好的人，在史记里，太史公都会用以小见大的生活琐事来表现主人公的高洁品质：伯夷、叔齐礼让国君之位，坚守忠孝而饿死；晏仲平，身为齐相，以身作则，感化仆御；尾生与女子约会，女子没来，洪水来了，尾生为了不见不散的约定，抱柱而死的诚信之质。道德上站不住，你的细微生活琐事，就不能记了。像《大秦帝国之裂变》里，公叔座死后，卫鞅为其守孝，这样的事，即使是有的，太史公应该也不会记录的。这跟他后面的处事风格不一致。
卫鞅西入秦，当时孝公求贤若渴，求贤令写的情真意切：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按照这个招聘广告，秦国这家公司，起码会开设专门的招聘地点，和招聘人员吧。但是，你看书上写的，你卫鞅就是身不正，公叔座夸你有才能，你还真不一定有，至少你不自信啊。光明正大的招聘渠道你不走，你是‘因孝公宠臣景监以求见孝公’。通过董事长秘书开后门进去的。这个不仅是个秘书，还是个嬖臣。一个‘因’字，保不起还有贿赂在里面呢！这就是一个意思：后门之路，不光彩，身不正。
后门之路见了孝公，你好好展示自己也行啊，可是你卫鞅是，先扯三皇五帝之道，教授孝公学习三皇五帝治理国家，后又扯三王之道，学习夏禹、商汤、周文、武治理国家的方式。这些都是后世帝王学习的楷模，你提这些，是什么意思呢？在史公眼里，你就是故弄玄虚，心口不一，你卫鞅本来想的就是助秦称霸之道，还偏偏扯上先代明君，说这些跟不上时代变化：三代不同礼而王，五伯不同法而霸。表里不一，非君子之道。
既行变法，卫鞅下令立柱南门，取信于民，被一句“恐民之不信”，后用金钱重利诱惑民众，换取诚信。读书至此，作者鄙夷之色，已跃然纸上。
变法已成，秦国强盛，卫鞅在孝公二十一年率兵攻魏，报效孝公知遇之恩，达成求贤令中，收复河西失地的目标，孝公也在国强民富时，给卫鞅尊官分土，号为商君。君臣一心，本是一代佳话。史公却是一句“刑公子虔，欺魏将卬”，一盆冷水而下，所有努力一文不值。
最后，史公可能觉得商鞅这样做虽然必死，但是，于心不忍，有违仁义之道，便化身赵良。商鞅通过牛人见到赵良，请交，大有自知理亏，寻求救赎的意味。赵良也不负众望，一通引经据典，大道理哗哗而来，大有诸葛亮骂王朗的架势。不过可惜，商鞅不是王朗，心里并无羞愧，也就对这些大道理没听进去，当成过耳之风。这段记载，跟故事里，一个虔诚信教，只听上帝的那个人一样，遭遇洪水，等上帝来救，最后淹死，责怪上帝见死不救，上帝说，我期间安排了人救你，你不听，我没法啊！
商君弗听。你不听，那就是必死了。做人身不正，做事不怀德，安排人劝你改恶从善，你还不听，那你就只能死了。而且还是必死，逃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