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文阅读史记middot刺客列传

弁言:

刺客传记,是司马迁著做《史记》中一篇传记。《刺客传记》全文五千多字,共写了曹沫、专诸、豫让、聂政、荆轲五个刺客,此中专诸、聂政、豫让、荆轲被称为“四大刺客”,从一个侧面反响了战国时代秦燕之间的吞并与反吞并的搏斗。

本传虽是五人的类传,但能“逐段脱卸,如鳞之次,如羽之压,故论事则一人更胜一人,论文则一节更深一节”(吴见思《史记论文》),是以全篇序次整齐,始于曹沫,终归荆轲,中心挨次为专诸、豫让和聂政,仿佛一部刺客故事集,而统摄全篇的内涵想法则是本传的要旨。

曹沫

原文:

曹沫者,鲁人也,以勇力事鲁庄公。庄公好力。曹沫为鲁将,与齐战,三失败。鲁庄公惧,乃献遂邑之地以和。犹复认为将。

齐桓公许与鲁会于柯而盟。桓公与庄公既盟于坛上,曹沫执匕首劫齐桓公,桓公左右莫敢动,而问曰:“子将何欲?”曹沫曰:“齐强鲁弱,而大国侵鲁亦甚矣。今鲁城坏即压齐境,君其图之。”桓公乃许尽归鲁之侵地。既已言,曹沫投其匕首,下坛.北面就群臣之位.颜色固定,口才仍旧。桓公怒,欲倍其约。管仲曰:“不成。夫贪小利以自快,弃信于诸侯,矢天下之援,不如与之。”因而桓公乃遂割鲁侵地,曹沫三战所亡地尽复予鲁。

后来百六十有七年而吴有专诸之事。

专诸

原文:

专诸者,吴堂邑人也:伍子胥之亡楚而如吴也,知专诸之能。伍子胥既见吴王僚,说以伐楚之利。吴令郎光曰:“彼伍员父兄皆死于楚而员言伐楚,欲自为报私雠也,非能为吴。”吴王乃止。伍子胥知令郎光之欲杀吴王僚,乃曰:“彼光将有内志,未可说除外事。”乃进专诸于令郎光。

光之父曰吴王诸樊。诸樊弟三人:次曰余祭,次曰夷昧,次曰幼子札。诸樊知幼子札贤而不立太子,以次传三弟,欲卒致国于幼子札。诸樊既死,传余祭。余祭死,传夷昧。夷昧死,当传幼子札;幼子札逃不愿立,吴人乃立夷昧之子僚为王令郎光曰:“使以伯仲次邪,幼子当立;必以子乎,则光真嫡嗣,当立。”故尝阴养谋臣以求立。

光既得专诸,善客待之。九年而楚平王死。春,吴王僚欲因楚丧,使其二弟令郎盖余、属庸将兵围楚之潘;使延陵幼子于晋,以观诸侯之变。楚出兵绝吴将盖余、属庸路,吴兵不得还。因而令郎光谓专诸曰:“此时不成失,不求何获!且光真王嗣,当立,幼子虽来,不吾废也。”专诸曰:“王僚可杀也:母老子弱,而两弟将兵伐楚.楚绝后来、当前吴外困于楚,而内空无骨鲠之臣,是无如我何。”令郎光稽首曰:“光之身,子之身也。”

四月丙子,光伏武夫于窟室中,而具酒请王僚。王僚使兵陈白宫至光之家,宗派阶陛左右,皆王僚之亲戚也。夹立侍,皆持长铍。酒既酣,令郎光详为足疾,入窟室中,使专诸置首鱼炙之腹中而进之。既至王前,专诸擘鱼,因以首刺王僚,王僚立死。左右亦杀专诸,王人扰乱。令郎光出其伏甲以攻王僚之徒.尽灭之,遂独立为王,是为阖闾。阖闾乃封专诸之子认为上卿,

后来七十余年而晋有豫让之事。

豫让

原文:

豫让者,晋人也,故尝事范氏及中行氏,而无所著名.去而事智伯,智伯甚尊宠之。及智伯伐赵襄子,赵襄子与韩、魏同谋灭智伯,灭智伯以后而三分其地。赵襄子最怨智伯,漆其头认为饮器。豫让遁逃山中,曰:“嗟乎!士为相知者死,女为说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为报复而死,以报智伯,则吾魂灵不愧矣。”乃变名姓为刑人,入宫涂厕,中挟首.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厕,心动.执问涂厕之刑人,则豫让,内持兵器,曰:“欲为智伯报复!”左右欲诛之。襄子曰:“彼义人也,吾谨避之耳。且智伯亡无后,而其臣欲为报复,此天下之伟人也。”卒释去之。

居顷之,豫让又漆身为厉,吞炭为哑,使形态不成知,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曰:“汝非豫让邪?”曰:“我是也。”其友为泣曰:“以子之才,委质而臣事襄子,襄子必近幸子。近幸子,乃为所欲,顾不易邪?何乃残身苦形,欲以求报襄子,不亦难乎!”豫让曰:“既已委质臣事人,而求杀之,是怀贰心以事其君也。且吾所为者极难耳!然是认为此者,将以愧天下昆裔之为人臣怀贰心以事其君者也。”

既去,顷之,襄子当出,豫让伏于所当过之桥下。襄子至桥,马惊,襄子曰:“此必是豫让也。”令人问之,果豫让也,因而襄子乃数豫上曰:“子不尝事范、中行氏乎?智伯尽灭之,而子不为报复,而反委质臣于智伯。,智伯亦已死矣,而子独何认为之报复之深也?”豫让曰:“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人人遇我,我故人人报之。至于智伯,国士遇我,我祖国士报之。”襄子喟然感叹而泣曰:“嗟乎豫子!子之为智伯,名既成矣,而寡人赦子,亦已足矣。子其自为计,寡人不复释子!”使兵围之。豫让曰:“臣闻明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义。前君已宽赦臣,天下莫不称君之贤。今曰之事,臣固伏法,然愿请君之衣而击之.焉甚至报复之意,则虽死不恨。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因而襄子大义之,乃使使持衣与豫让。豫让拔剑三跃而击之,曰:“吾可下列报智伯矣!”遂伏剑寻短见。死之日.赵国志士闻之,皆为涕零。

后来四十余年而轵有聂政之事。

聂政

原文:

聂政者,轵深井里人也。杀人避仇,与母、姊如齐,以屠为事。

久之,濮阳严仲子事韩哀侯,与韩相侠累有郤。严仲子恐诛,亡去,游求人能够报侠累者。至齐,齐人或言聂政英好汉也,避仇隐于屠者之间。严仲子至门请,数反,而后具酒自畅聂政母前。酒酣,严仲子奉黄金百溢,前为聂政母寿。聂政惊怪其厚,固谢严仲子:.严仲子固进,而聂政谢曰:“臣幸有老母,家贫,客游认为狗屠,能够夙夜得甘毳以养亲。亲赡养备,不敢当仲子之赐。”严仲子辟人.由于聂政言曰:“臣有仇,而行游诸侯众矣;然至齐,窃闻足下义甚高,故进百金者,将用为大人粗粝之费,得以交足下之骥,岂敢以有求望邪!”聂政曰:“臣是以忍辱负重居街市屠者.徒幸以养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严仲子固让,聂政竞不愿受也。然严仲子卒备宾主之礼而去。

久之,聂政母死。既已葬,除服,聂政曰:“嗟乎!政乃街市之人,鼓刀以屠;而严仲子乃诸侯之卿相也,不远千里,枉车骑而交臣。臣之是以待之,至浅鲜矣,未有大功能够称者,而严仲子奉百金为亲寿,我虽不受,然是者徒深知政也。夫贤者以感忿睚眦之意而心腹穷僻之人,而政独安得嘿然云尔乎!且前曰要政,政徒以老母;老母今以天腊尾,政将为相知者用。”乃遂西至濮阳,见严仲子曰:“前曰是以不准仲子者,徒以亲在;今悲惨而母以天腊尾。仲子所欲报复者为谁?请得从事焉!”严仲子具告曰:“臣之仇韩相侠累,侠累又韩君之仲父也,系族盛多,住宅兵卫甚设,臣欲令人刺之,终莫能就。今足下幸亏不弃,请益其车骑勇士可为足下辅翼者。”聂政曰:“韩之与卫,相去中心不甚远,今杀人之相,相又国君之亲,此其势不成以多人,多人不能无生得失,生得失则语泄,语泄是韩举国而与仲子为雠,岂不殆哉!”遂谢车骑人徒,聂政乃辞独行。

杖剑至韩,韩相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卫侍役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左右大乱,聂政呐喊,所击杀者数十人,因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遂以死。

韩取聂政尸暴于市,购问莫知谁子。因而韩县购之,有能言杀相侠累者予令嫒。久之莫知也。

政姊荣闻人有刺杀韩相者,贼不得,国不知其名姓,暴其尸而县之令嫒,乃於邑曰:“其是吾弟与?嗟乎,严仲子知吾弟!”立起,如韩,之市,而死者果政也,伏尸哭极哀,曰:“是轵深井里所谓聂政者也。”市行者诸人人皆曰:“这人残暴吾国相,王县购其名姓令嫒.夫人不闻与?何敢来识之也?”荣应之曰:“闻之。然政是以蒙玷辱自弃于市贩之间者,为老母幸无恙,妾未嫁也。亲既以天算来世,妾已嫁夫,严仲子乃察举吾弟困污当中而交之,泽厚矣,可怎么!士固为相知者死,今乃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绝从,妾其怎么畏殁身之诛,终灭贤弟之名!”大惊韩市人。乃呐喊天者三,卒於邑悲伤而死政之旁。

晋、楚、齐、卫闻之,皆曰:“非独政能也.乃其姊亦节女也。乡使政诚知其姊无濡忍之志,不重暴骸之难,必绝险千里以列其名,姊弟俱谬于韩市者,亦未必敢以身许严仲子也。严仲子亦堪称知人能得士矣!”

后来二百二十余年秦有荆轲之事。

荆轲

原文:

荆轲者,卫人也。其先乃齐人,徙于卫,卫人谓之庆卿。而之燕,燕人谓之荆卿。荆卿好念书击剑,以术说卫元君,卫元君不必。后来秦伐魏,置东郡,徙卫元君之亲属于野王。

荆轲尝游过榆次,与盖聂论剑,盖聂怒而目之。荆轲出,人或言复召荆卿。盖曰:“曩者吾与论剑有不称者,吾目之;试往,是宜去,不敢留。”使使往之主人,荆卿则已驾而去榆次矣。使臣还报,盖聂曰:“固去也,吾曩者目摄之!”

荆轲游于邯郸,鲁句践与荆轲博,争道,鲁句践怒而叱之,荆轲嘿而逃去,遂不复会。

荆轲既至燕,爱燕之狗屠及善击筑者高渐离。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酒酣往常,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片刻相泣,目中无人者。荆轲虽游于酒人乎,然其为人沉深好书;其所游诸侯,尽与其贤豪长辈相结。其之燕.燕之处士田光老师亦善待之,知其非凡夫也。

居顷之,会燕太子丹质秦亡归燕。燕太子丹者,故尝质于赵,而秦王政生于赵,其少时与丹骥。及政立为秦王,而丹质于秦。秦王之遇燕太子丹不善,故丹怨而亡归。

归而求为报秦王者,国小,力不能。后来秦出兵山东以伐齐、楚、三晋,稍鲸吞诸侯,且至于燕.燕君臣皆恐祸之至。太子丹患之,问其傅鞠武。武对曰:“秦地遍天下,恐吓韩、魏、赵氏,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泾、渭之沃.擅巴、汉之饶,右陇、蜀之山,左关、锻之险.群众而士厉,兵革多余。意有所出,则长城之南,易水以北,未有所定也,怎么以见陵之怨,欲批其逆鳞哉!’丹曰:“但是何由?”对曰:“请入图之。”

居有间,秦将樊於期冒犯于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谏曰:“不成。夫以秦王之暴而积怒于燕,足为寒心,又况闻樊将领之地点意?是谓‘委肉当饿虎之蹊’也,祸必不振矣!虽有管、晏,不能为之谋也。愿太子疾遣樊将领入匈奴以灭口。请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购于单于,后来乃可图也。”太子曰:“太傅之计,旷日弥久,心惛然,恐不能顷刻。且非独于此也,夫樊将领困穷于天下,归身于丹,丹终不以迫于强秦而弃所悯恻之交,置之匈奴,是固丹命卒之时也。愿太傅更虑之。”鞠武曰:“夫行危欲求安,造祸而求福,计浅而怨深,相连一人以后交,不顾国度之大害,此所谓‘资怨而助祸’矣。夫以鸿毛燎于炉炭之上,必无事矣。且以雕鸷之秦,行怨暴之怒,岂足道哉!燕有田光老师,其为人智深而勇沉,可与谋。”太子曰:“愿因太傅而得交于田老师,可乎?”鞠武曰:“敬诺。”出见田老师,道“太子愿图国是于老师也”。田光曰:“敬奉教。”乃造焉。

太子奉承,却举动导,跪而蔽席。田光坐定,左右无人,太子避席而请曰:“燕秦不两立,愿老师寄望也。”田光曰:“臣闻骐骥盛壮之时,一曰而驰千里;至其朽迈,劣马先之。今太子闻光盛壮之时,不知臣精已灭绝矣。固然,光不敢以图国是,所善荆卿能够使也。”太子曰:“愿因老师得订交于荆卿,可乎?”田光曰:“敬诺。”即起,趋出。太子送至门,戒曰:“丹所报,老师所言者,国之大事也,愿老师勿泄也!”田光俛而笑曰:“诺。”偻行见荆卿,曰:“光与子相善,燕国莫不知。今太子闻光鼎盛之时,不知吾形已不逮也,幸亏教之曰‘燕秦不两立,愿老师寄望也’。光窃不自外,言足下于太子也,愿足下过太子于宫。”荆轲曰:“谨奉教。”田光曰:“吾闻之,长辈为行,不令人疑之。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国之大事也,愿老师勿泄’,是太子疑光也。夫为行而令人疑之,非节侠也。”欲寻短见以激荆卿,曰:“愿足下急过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因遂自刎而死。

荆轲遂见太子,言田光已死,致光之言。太子再拜而跪,蒲伏流涕,片刻此后言曰:“丹是以诫田老师毋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谋也。今田老师以死明不言,岂丹之心哉!”荆轲坐定,太子避席稽首曰:“田老师不知丹之不肖,使得至前,敢有所道,此天之是以哀燕而不弃其孤也。今秦有贪利之心,而欲不成足也。非尽天下之地,臣国内之王者,其意不厌。今秦已虏韩王,尽纳其地。又举兵南伐楚,北临赵;王翦将数十万之众距漳、邺,而李信出太原、云中。赵不能支秦,必入臣,入臣则祸至燕。燕小弱,数困于兵,今计举国不够以当秦。诸侯服秦,奠敢合从。丹之私计愚,认为诚得天下之好汉使于秦,窥以厚利;秦王贪,其必将得所愿矣。诚得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则不成,因而刺杀之。彼秦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则君臣相疑,以此间诸侯得合从,其破秦必矣。此丹之上愿,而不知所委命,唯荆卿寄望焉。”

久之,荆轲曰:“此国之大事也,臣驽下,恐不够任使。”太子前稽首,固请毋让,而后答应。因而尊荆卿为上卿,舍上舍。太子日造门下,供太牢具,异物间进,车骑玉人恣荆轲所欲,以顺适其意。久之,荆轲未有行意。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尽收入其地,进兵北略地至燕南界。太子丹畏惧,乃请荆轲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则虽欲长侍足下,岂可得哉!”荆轲曰:“微太子言,臣愿谒之。今行而毋信,则秦未可亲也。夫樊将领,秦王购之金千斤,邑万家。诚得樊将领首与燕督亢之舆图;贡献秦王,秦王必说见臣,臣乃得有以报。”太子曰:“樊将领困穷来归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伤长辈之意,愿足下更虑之!”

荆轲知太子不忍,乃遂意见樊於期曰:“秦之遇将领堪称深矣,父母系族皆为戮没。今闻购将领首金千斤,邑万家,将怎么?”於期仰天叹气流涕曰:“於期每念之,常痛于骨髓,顾计不知所出耳!”荆轲曰:“今有一言能够解燕国之患,报将领之仇者,何如?”於期乃前曰:“为之怎么?”荆轲曰:“愿得将领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匈,但是将领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将领岂成心乎?”樊於期偏私搤捥而进曰:“此臣之昼夜切齿痛恨也,乃今得闻教!”遂自刭。太子闻之,驰往,伏尸而哭,极哀。既已不成怎么,乃遂盛樊於期首函封之。

因而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赵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药焠之。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乃装为遣荆卿。燕公有好汉秦舞阳,年十三,杀人,人不敢忤视。乃令秦舞阳为副。荆轲有所待,欲与俱;其人居远将来,而为治行。顷之,未发,太子迟之,疑其悔过,乃复请曰:“日已尽矣,荆卿岂成心哉?丹请得先遣秦舞阳。”荆轲怒,叱太子曰:“何太子之遣?往而不返者,竖子也!且提一匕首入意外之强秦,仆是以留者,待吾客与俱。今太子迟之,请辞决矣!”遂发。

太子及客人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零。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勇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羽声伉慨,士皆横眉,发尽上指冠。因而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

遂至秦,持令嫒之资币物,厚遗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嘉为先言于秦王曰:“燕王诚振怖大王之威,不敢举兵以逆军吏,愿举国为内臣,比诸侯之列,给贡职如郡县,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庙。畏惧不敢自陈,谨斩樊於期之头,及献燕督亢之舆图.函封,燕王拜送于庭,使使以闻大王,唯大王命之。”秦王闻之,大喜,乃朝服,设九宾.见燕使臣咸阳宫。荆轲奉樊於期头函,而秦舞阳奉舆图柙,以次进。至陛,秦舞阳色变振恐,群臣怪之。荆轲顾笑舞阳,前谢曰:“北蕃夷狄之在下,何尝见皇帝,故振悃。愿大王少假借之,使得毕使于前。”秦王谓轲曰:“取武阳所持舆图。”轲既取图奏之,秦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袖绝。拔剑,剑长,操其室。时惶急,剑坚,故不成立拔。荆轲逐秦王,秦王环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诸郎中执兵皆陈殿下,非有诏召不得上。方急时,不及召下兵,以故荆轲乃逐秦王。而卒惶急,无以击轲,而以手共搏之。是时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荆轲也。秦王方环柱走,卒惶急,不知所为,左右乃曰:“王负剑!”负剑,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其首以摘秦王,不中,中桐柱。秦王复击轲,轲被八创。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庞谧以骂曰:“事是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因而左右既前杀轲,秦王不怡者长久。片刻论功,赏群臣及当坐者各有差,而赐夏无且黄金二百溢,曰:“无且爱我,乃以药囊提荆轲也。”

因而秦王震怒,益出兵诣赵,诏王翦军以伐燕。十月而拔蓟城。燕王喜、太子丹等尽率其精兵东保于辽东。秦将李信追击燕王急,代王嘉乃遗燕王喜书曰:“秦是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今王诚杀丹献之秦王,秦王必解,而社稷幸得血食。”后来李信追丹,丹匿衍水中,燕王乃使使斩太子丹,欲献之秦。秦复进兵攻之。后五年,秦卒灭燕,虏燕王喜。

其来岁,秦并天下,立号为皇帝。因而秦逐太子丹、荆轲之客,皆亡。高渐离变名姓为人庸保,匿做于宋子。久之,做苦,闻其家堂上客击筑,傍惶不能去。每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从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己,窃言长短。”家岳父召使前击筑,一坐称善,赐酒。而高渐离念久隐畏约无量时,乃退,出其装匣中筑与其善衣,更神态而前。举坐客皆惊,下与抗礼,认为上客。使击筑而歌,客无不流涕而去者。宋子传客之,闻于秦始皇。秦始皇召见,人有识者,乃曰:“高渐离也。”秦皇帝惜其善击筑,重赦之,乃嚯其目。使击筑,何尝不称善。稍益近之,高渐离乃以铅置筑中。复进得近,举筑朴秦皇帝,不中。因而遂诛高渐离,一生不复近诸侯之人。

鲁句践已闻荆轲之刺秦王,私曰:“嗟乎,惜哉其不讲于刺剑之术也!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为非人也!”

太史公曰:世言荆轲,其称太子丹之命,“天雨粟,马生角”也,过度。又言荆轲伤秦王,皆非也。始公孙季功、董生与夏无且游,具知其事,为余道之如是。自曹沫至荆轲五人,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昆裔,岂妄也哉!

负担编纂

廿华文明墙编纂组

往期回首:

数学里的“几多”,为甚么叫“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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