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文海
马道是汉中留坝县的一个小镇。汉中历史悠久，人文荟萃，早已名扬天下。据出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末的著名学者马家骏教授回忆：“年我哥哥从美国德克萨斯给我写信，信封上就写了个我在读的学校‘汉中联中’四个字，我就收到了。”足见汉中影响之大。留坝县的知名度相对小些，但若提到境内有张良庙，相信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频频点首，敬意陡增。
马道镇是一个美丽的汉中小镇，是镶嵌在褒河上的一颗璀璨明珠。小镇依偎在褒河之畔，还有东沟河、西沟河环绕，是褒斜古道上的一个重要关隘，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西沟河又称樊河、寒溪，汇入褒河。著名的“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寒溪夜涨”的典故更是将这个寂寂小镇载入史册。
壬寅年岁尾，时值小雪节令，天气晴朗。小镇静静地安卧在群山环抱之中，四周的崇山峻岭刚刚度过了万山红遍的最美时光，残留的秋意尚浓，还能清晰地感受到深秋的气息。川流不息的寒溪悠然地奔向褒河。镇上的居民晒着暖阳，步履悠闲地走着，享受着太平盛世的生活，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若无寒溪边“萧何追韩信处”等几块石碑的提醒，人们或许早已忘记了发生在多年前的那个足以改变历史的动人故事。
公元前年，楚汉相争的大幕已经徐徐拉开。刚刚被项羽封为汉王的沛公刘邦采纳张良的谏言，引兵汉中以图天下。此时的淮阴人韩信毫无建树，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期。秦末乱世，从小失怙的布衣韩信不但家贫无依，而且没有什么可称的才行，不能够推荐为官吏，也无本钱做生意谋生，过着乞食般的生活，极其狼狈不堪。漂母投食、跨下之辱是韩信这一阶段生活的典型故事。韩信仗剑投梁之后，不被项羽所用。刘邦入蜀之后，韩信便又“忘楚归汉，未知名”。来汉之初，韩信被任命为“连敦”，这是一个相当于接待宾客的职务。期间，韩信曾犯法当斩，滕公夏侯婴负责执刑，同案十三人皆已斩，当最后要斩韩信时，韩信从容不迫，大义凛然，仰视滕公夏侯婴，大声喊道：“汉王刘邦不是要夺取天下吗？为什么还要杀像我这样的壮士？”滕公夏侯婴“奇其言、壮其貌，释而不斩”，并推荐给刘邦。这是韩信第一次进入刘邦的视野，但仅被封了一个“治粟都尉”，这也就是一个管理粮食的小官。因缘际会，不知何种原因，这期间韩信有机会遇见丞相萧何。《史记》《资治通鉴》均未说明韩信因何故能见到萧何。《史记》载：“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可见韩信已得到萧何的高度认可。然而，纵使萧何数度向刘邦谏言，韩信始终得不到重用。《史记》载：“信度何等已数言上，王不我用，即亡。”接下来，便上演了一出“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千古绝唱。京剧《追韩信》中，萧何有段经典唱词，可以感受到萧何求才若渴的真心：“将军哪将军，千不念万不念，不念我一见如故。我也曾连保三本荐于汉君，顾不得这山高水又深，忍饥挨饿我来寻将军，随我萧何转回程，大丈夫要三思而后行。”
遥想两千多年前的褒斜古道上，萧何月夜骑马追韩信的场景，至今还是令人动容。韩信从汉中一路向北，想必仍是沿着当今的国道，道路弯弯曲曲，翻山越岭来到了马道小镇。或许是天意，平时徒步可涉的寒溪，今夜竟水流忽涨，奈何韩信只得勒马溪边，踟蹰不前。正所谓：“不是寒溪一夜涨，焉得汉室四百年”。夜涨的寒溪阻滞了韩信北上的步伐，也使得萧何就此追上韩信。月夜下寒溪南岸的萧何与韩信究竟说了些什么，也许只有马道的秋风和明月知晓。总之，那个寒溪夜涨的月夜，无疑彻底改变了韩信的人生轨迹，也改变了天下大势。从此，韩信一扫郁郁不得志的阴霾，走上了人生的快车道，步入了个人的高光时刻。《史记》载，两日后，刘邦接受了萧何的建议，“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拜韩信为大将军，“一军皆惊”。拜将之后，韩信适时提出了“任天下武勇”“以天下城池封功臣”“以义兵从思归之士”的“汉中对”（又称“登坛对”），最终实现了“举而东，定三秦，争锋天下”的战略目标，夺取了楚汉战争的最后胜利。在楚汉战争中，韩信至少为我们贡献了“一饭千金”“解衣推食”“战无不胜”“国士无双”“十面埋伏”“独当一面”、“背水一战”“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兵仙神帅”“功高震主”“肝胆相照”“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等40多个耳熟能详的成语典故。
纵观韩信的一生，或许马道的寒溪夜涨是其命运的转折点，更或许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是其悲剧人生的真实写照。韩信的人生，因太史公司马迁《史记》中的名篇《淮阴侯列传》而为天下人熟知，其精彩的人生故事，也显得异常丰满，但其悲剧的结局，更令人唏嘘。汉初三杰的人生结局各不相同：张良功成身退，告老还乡，留得神仙似的美名；萧何明哲保身，左右逢源，人生完满，得以终老；唯独韩信，战功赫赫，却未得善终。为创立汉室，立下汗马功劳的韩信，在垓下之围项羽战死之后，其悲剧人生就一步步上演了。先是从齐王降为淮阴侯，后又卷入陈豨之反，以至被囚，最终吕后用萧何计诱捕韩信斩之于长乐宫（一说未央宫）。《史记》载：“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上还洛阳，闻淮阴侯之死，且喜且怜之。”刘邦一边固然为韩信的死而高兴，一边也可怜他以往的功绩。一代枭雄，就这样落幕了。两汉三国的故事已经流传了两千多年了，相信它还会永远流传下去。汉初三杰的故事也一样，永远耐人寻味，值得思索。韩信的悲剧人生更是千年来人们一直思考的一个永恒话题。
冬日的马道小镇静静的在寒溪边边上沐浴着暖阳。特殊时期行人车辆愈加稀少，小镇更显安静详和。不远处的G85银（川）昆（明）高速公路似巨人般挺立在大山之间，镇北凤凰山上的凤鸣寺若隐若现，汇入了寒溪的褒河一路向南，直奔汉水而去。
作者简介
闫文海，男，陕西乾县人，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从事高速公路一线运营管理工作，现供职于陕西交控服务区集团服务公司宝川分公司。工作之余，尤喜探访关中胜迹，周原故地，汉唐陵阙，多篇文章见诸报端。年，由其编译的《声律启蒙·弟子规注解》一书由三秦出版社出版发行。
原标题：《品读
马道怀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