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德勇读赵正书句读之谜成蟜叛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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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蟜叛秦廷:成见与新说

秦老爹庄襄王子楚,确实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本来不过是一个很不受待见的“诸庶孽孙”,没有继承王位的机会。可是,为了当上太子,他可以放着自己亲妈不管,认太子妃华阳夫人为娘;妈都不管真假了,儿子是谁种下的,也就更无所谓,当吕不韦献给他的美姬一生下那个叫“正”的孩子,就马上把她立为夫人。这样,从接班为王,到传位于子,上承下续,三下五除二,该安排的,就都毫不犹豫地早早安排妥当了

(《史记·吕不韦列传》)

由此看来,说他颇有一番雄心大志并不为过,给自己的第一个宝贝儿子取名为“正”,不仅与孩子的生日契合,同时还借此体现他的政治抱负,这应该是合情合理的推测。历史研究,总是根据有限的史料,来以管窥豹,推测历史的本来面目。这样做当然会有很大局限,甚至常常要冒失误的风险,但这就是历史研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替代。我们所能做的,除了不断加深拓宽研究者的史学修养之外,只能是尽量从另外一些角度多窥探到几块豹皮上的斑点,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减少研究者的局限性和盲目性,减低其主观认识的偏差。

有意思的是,秦始皇有个弟弟,名叫“成蟜”。《史记》对他这位老弟的记载很少,主要见于《秦始皇本纪》。《战国策·秦策》也提到了他,名字或书作“成桥”或书作“盛桥”

(《中华再造善本》丛书影印宋绍兴刻本《战国策·秦策四》)

。另外《史记·春申君列传》也是书作“盛桥”,应当是承用了《战国策》的写法。目前在没有其他史料相勘比的情况下,我认为,两相比较,还是姑且以《史记·秦始皇本纪》的写法为准会更稳妥些,过去清人梁玉绳就是持这样的处理意见

(梁玉绳《史记志疑》卷三〇)

。这是因为《史记·秦始皇本纪》有秦国官方的史书《秦纪》作依据,自然会更准确。《战国策》的“盛”应是通作“成”,“桥”则通作“蟜”。

其实《史记·秦始皇本纪》载述的成蟜行事,只是他去世的缘由和经过:

(秦王政)八年,长安君成蟜将军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死,迁其民于临洮。将军壁死,卒屯留、蒲鶮反,戮其尸。河鱼大上,轻车重马东就食。

上面文句的标点,都依从中华书局新点校本《史记》,其中有些句读,并不妥当。但这段内容的问题,主要不是其点校者的判读,而是前人的解读。自古以来,读史者的解读就大可斟酌。

后世对《史记》上述记载的解读,其基调,最早可见于《汉书·五行志》中之下:

《史记》“秦始皇八年,河鱼大上”,刘向以为近鱼孽也。是岁,始皇弟长安君将兵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迁其民于临洮。明年有嫪毐之诛。鱼阴类,民之象,逆流而上者,民将不从君令为逆行也。

刘向是西汉后期人,可见这样的解释,渊源之早。对这段文字的涵义,唐人颜师古注《汉书》,复进一步清楚阐释说:

本使长安君击赵,至屯留而谋反作乱,故赐长安君死,斩其军吏,迁其黔首也。

这样的表述,就把这些人的解读展示得一清二楚:赵正的弟弟长安君成蟜在率兵击赵的途中反叛,结果却反被秦王赵正处死。后世有许多人又相继做过多次解释,大体上都没有逸出于这一思路之外。

日本朋友书店影印米泽上杉藏宋庆元本《汉书》

按照这样的解读,我想,不管是什么人,阅读《史记》,在读到这一段记载时,都会感到十分突兀:没什么呢?这位老弟怎么会突然反了呢?他和接下来犯事儿的嫪毐不一样。嫪毐深得赵正之母欢喜,二人还育有两子,因得意而忘形,一时心血来潮,想要嫪家的种来接秦家的班以继位成王,才斗胆犯上作乱

(《史记·秦始皇本纪》、《史记·吕不韦列传》)

,可成蟜自己就是赵家人(当然,更准确地说,当时还应称作“秦家人”),是秦王的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虽然两人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并不相同),他反的究竟是哪一门子事儿呢?

清朝乾嘉时期的学术为什么那样强调“实事求是”,你只有通过具体的研究才能有切实的体会。因为事实的认定,是第一等重要的工作,这是一项追求客观真实面貌的探索。历史的真相是什么,这是他们努力求索的核心目标。为什么?因为解释历史事实比认定历史的本来面目,会有更大的主观发挥余地。存在的不一定就是合理的,但只要是存在的,人们总是可以找到解释的途径,而且每个研究者总是可以做出自己的解释。

事实上我们看《史记》和《战国策》相关记载,是看不到任何成蟜反叛于秦廷的迹象的,而且他一直是被秦王赵正委以重任的。尽管如此,只要是认定了确实是有过这么一个事儿,研究历史的人,就总会给它做出一个合理性或者说是必然性的说明。

就在绝大多数人都稀里胡涂地判定长安君成蟜的反叛行为时,清朝嘉庆时期有个名叫吴裕垂的人,写了一本“史论”的书,名叫《史案》。这种“史论”性质的书籍,在乾嘉考据学术风潮下,主流学术界是不予一顾的,所以其书在道光年间刊行后也基本没人理睬。原因是发议论和考史事不一样,许多人只是放飞自己的胆子随便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做学问的人,对此当然很不屑。

与普通“史论”性著述不同的是,这《史案》的作者还特别在意于人所习知的成案之外,对那些“贤奸心事未经人道者,皆别出心裁,畅所欲言,发先儒未发之蕴”,以力求“无一语拾人牙慧”

(《史案》卷首吴世宣撰《凡例》)

,所以,他才会对所谓“成蟜叛秦”这个前人一向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件做出独到的解说:

子政为太子,其次子成蟜,封长安君,当与始皇异母,必素闻羣叔流言,辄谓兄非嬴种,身合继体,豫谋夺适矣。始皇八年,成蟜将兵击赵,赵人窥悉其隐,欲离间其君臣骨肉之际,引为已用,因使军士咻之,辨士激之,约为和亲,一求赂以故地,一求纳为秦王。成蟜得全赵为外援,群叔为内应,故行至屯留而遽反也。反则必资乱宗易姓为号召,被围时或且登陴辱骂,故贼党虽死犹戮其尸。(《史案》卷五“文信侯”条)

若是把这段俨乎其俨的论述翻译成现在大家都好懂的大白话,其大意,就是说成蟜跟秦始皇不是一个妈生的(这一点是天知道的事儿),所以他知道秦始皇其实算不上根正苗红的赵家人,因而就想动粗,想要横着膀子夺下本该属于自己的王位。于是,就在阵前发动了这场兵变。

这说法确实是够“别出心裁”的了。可是,根据呢?不过“脑洞”一开,顺着这个思路,使劲儿往下想,想着想着有时说不定也会在史料中找到相应的依据。关于所谓“成蟜叛秦”这一问题,清代很严谨的学者黄式三,真的就在切实可靠的史料中找到了成蟜与赵人勾结的证据,并做出如下论断:

秦王弟长安君成蟜将军击赵,至屯留,有叛谋,赵封以饶,受之。事不克,成蟜自杀,军吏皆斩死。卒之从叛而死者,戮其尸。徙屯留之民于临洮。(黄式三《周季编略》卷九)

他的史料依据,除了前引《史记·秦始皇本纪》之外,还另有一条,这就是《史记·赵世家》,因而也可以说,黄式三主要是依赖《赵世家》的记载,才支撑他得出了上述认识。

成蟜叛秦说的根据与不合理

现在有很多学者,年轻的新人尤甚,看待一项既有的研究成果,往往只在意作者的名头有多大,或是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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