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好大喜功,开通西域后,各国使者和进献络绎不绝。汉武帝每次巡狩海上,都让外国宾客相从,沿途有人口众多的城镇多从其经过,以钱财赏赐,同时准备丰厚的物品供给,以此显示汉朝的富有。各种奇怪之物和杂耍表演由此兴起,聚观者甚多,武帝赏赐无度,酒池肉林,又让外国人遍观府库之储藏,以见汉朝之广大,使他们倾倒惊骇。
大宛以西诸国,以为距汉遥远,仍骄恣晏然,汉亦无法以礼羁縻而使之。乌孙以西至安息诸国,因为靠近匈奴,而匈奴曾击破月氏,所以畏惧匈奴使者甚于汉朝使者。匈奴使者仅凭单于的一封信,就能让各国沿路供给,不敢为难。而汉使者在西域,需要饮食牲畜等物资都要出布帛财物购买。
西域国家多以蒲陶(即葡萄,又作蒲桃)酿酒,富家藏酒多至万余石,保存数十年而不坏。当地人嗜酒,马吃苜蓿草。汉朝使者带回蒲陶、苜蓿种子,武帝下令种在肥沃的土地上。汉朝得天马既多,外国使者亦多,武帝在离宫别苑旁都种了蒲陶、苜蓿,几至一望无际。从大宛以西至安息,各国语言不同而风俗相近。西域人多高鼻深目,胡须很重,善于经营,做生意锱铢必较。其俗尊重妇女,丈夫多听妻子吩咐。西域没有丝和漆,不会铸钱及器物。他们从汉朝学到了相关技术,得到汉朝的金银就铸造器皿,而不用作钱币。
汉使者向武帝汇报说,大宛的好马藏匿在贰师城,不肯献给汉朝。武帝对大宛马非常感兴趣,于是派人持千金与金马,欲换取大宛宝马。大宛君臣商议说,汉朝距离遥远,且北有胡寇,南乏水草,路途往往没有城镇,饮食缺乏。汉使者历次前来往往死者过半,难道不献马汉朝还能派大军来讨伐吗?再说贰师马是大宛之宝,不献的话汉朝也只能无可奈何。
汉使者被拒,怒砸金马詈骂而去,而大宛派人于路劫杀汉使者,尽取其钱财。于是武帝勃然大怒,准备发兵攻打大宛,而且武帝想让宠姬李夫人家有人封侯,就任命李夫人之兄李广利为贰师将军(为取贰师城良马,故名),调发属国骑兵六千,及诸郡国恶少年数万人,前去讨伐大宛。汉军以赵始成为军正,故浩侯王恢(封侯一年后有罪,国除)为向导,李哆为校尉,是年为汉武帝太初元年,当年关东蝗灾,蝗西飞至敦煌。
贰师将军率军队过盐水,沿路小国畏惧,坚守城池,不肯供给汉军。汉军沿途攻破城池才能取得补给,如围攻几天不能得手就放弃离开。汉军到达郁成时,士卒不过数千,攻打郁成不下,反为郁成所败,死伤甚众。于是贰师将军与李哆、赵始成决定退兵。这次行军往返两年,退到敦煌时所剩士兵不过十之一二。汉武帝听到汇报后大怒,派使者遮玉门关,“曰军有敢入者辄斩之!”李广利害怕,于是就暂驻敦煌。
太初二年夏,浞野侯赵破奴率两万骑兵攻打匈奴,全军覆没。朝廷公卿及议者都希望停止攻打大宛,集中力量对付匈奴。武帝将提议罢兵者邓光等人治罪,乃赦免囚徒材官,再增征发恶少年和边骑,年余六万人出敦煌,另有众多负私从者。大军携牛十万,马三万余,以及骡、驴、骆驼各万数,多带军粮和武器装备,天下骚动,奉命出征大宛的校尉凡五十余人。朝廷又增派甲兵十八万,戍守酒泉、张掖以北,并设居延、休屠以卫酒泉。再调发七科罪人载运粮草,甚至还任命了两个熟悉马匹的人为执驱校尉,以在攻破大宛后选取良马。
贰师将军再征大宛,小国震悚,无不应命供给汉军。仑头国不肯降顺,汉军攻破仑头,屠城而去。由仑头至大宛王城畅通无阻,汉兵到其王城者三万人。大宛派军迎击,大败而回。大宛王城中没有水源,需要汲取城外流入之水,汉军就派水工改变水道,断绝水源,大宛王城内忧困日深。
汉军围攻大宛王城四十余日,外城被陷,俘大宛贵人勇将煎靡,城内震恐。大宛贵人相聚商议说,汉朝之所以攻打大宛,不过是因为大宛王藏匿良马,劫杀汉使者。现在若刺杀大宛王并献出良马,汉朝军队或能解围而去,于是众人共杀大宛王毋寡,持其头见贰师将军,并表示大宛良马任凭汉军挑选,并供应汉军饮食。于是贰师将军李广利和赵始成、李哆等商议后,接受了大宛国求和的请求。
大宛献其良马,并多出粮草供给汉军。汉军选上等良马几十匹,中等及以下马匹三千余,又立大宛贵人中对汉友好名昧蔡者为大宛王,订立盟约后撤兵,汉军最终没有进入大宛王城内城就撤军回朝了。当初汉军从敦煌启程时,分道而进,校尉王申生、故鸿胪壶充国等率军一千余人,在郁成遭到阻击,王申等人被杀,军队溃散,逃脱者不过数人。贰师将军遂派搜粟都尉上官桀攻打郁成。
郁成王不敌,逃往康居,上官桀穷追至康居。康居听说汉军已下大宛,就把郁成王交给上官桀,上官桀命骑兵四人将郁成王押解到贰师将军处。四人商议说,郁成王罪大恶极,如果活着押解,万一出了问题没法交代,不如把他杀了带人头回去。但四人又都不敢下手,最后年龄最小的上邽人骑士赵弟杀郁成王,带其头追上了贰师将军。
贰师将军第二次出兵时,武帝派使者告诉乌孙,让他们派大军与汉军共同攻打大宛,但乌孙虽派出军队,却首鼠两端,观望不前。等到贰师将军战胜凯旋,沿路小国听说汉破大宛,都遣子弟入朝为质。汉军生还玉门关者仅万余人,马千余匹。此次出兵,军队并未特别缺乏补给,战死者也不算多,但将吏贪污,不爱士卒,侵夺粮饷,因此而死者很多。
汉武帝以各军远征万里,记功赦过,论功行赏,军正赵始成力战,功最多,上官桀敢于深入,李哆多谋略,遂封李广利为海西侯,封亲手杀郁成王的骑士赵第为新畤侯,军正赵始成为光禄大夫,上官桀为少府,李哆为上党太守。军队官吏升至九卿者凡三人,升任诸侯国相、郡守、二千石者百余人,千石以下至千余人。其他也各有封赏,共赏赐四万金。两次讨伐大宛,先后经历四年。
汉伐大宛,立昧蔡为大宛王。一年多后,大宛贵人合谋杀昧蔡,立故大宛王毋寡弟蝉封为大宛王,遣子入质,汉因派使者赐大宛礼物以安抚之。后来汉朝廷又派使者十余批到大宛以西诸国求奇物,并顺路晓谕汉伐大宛的威德。朝廷又在敦煌、酒泉置都尉,西至盐水,路上往往设有亭鄣。朝廷在仑头设屯田之卒数百,以使者护田积粟,供给出使外国的使臣。
诗曰: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